往年两河盗起,屠囚大臣,劫戮二千石,国家不议诛洗,束兵自守,反条大历、贞元故事,而行姑息之政,是使逆辈益横,去声终唱患祸,故作《守论》焉。
厥今天下何如哉?干戈朽,铁钺钝,含引混贷,煦育逆孽,而殆为故常。而执事大人,曾不历算周思,以为宿谋,方且嵬岸抑扬,自以为广大繁昌莫己若也。呜呼!其不知乎?其俟蹇顿颠倾而后为之支计乎?且天下几里,列郡几所,而自河已北,蟠城数百,金坚蔓织,角奔为寇,伺吾人之憔悴,天时之不利,则将与其朋伍,罗络郡国,将骇乱吾民于掌股之上耳。今者及吾之壮,不图擒取,而乃偷处恬逸,第第相付,以为后世子孙背胁疽根,此复何也?
今之议者咸曰:“夫倔强之徒,吾以良将劲兵以为衔策,高位美爵充饱其肠,安而不挠,外而不拘,亦犹豢扰虎狼而不拂其心,则忿气不萌。此大历、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战焚煎吾民,然后以为快也。”愚曰:大历、贞元之间,适以此为祸也。当是之时,有城数十,千百卒夫,则朝廷待之,贷以法故,于是乎阔视大言,自树一家,破制削法,角为尊奢。天子养威而不问,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越录受之;觐聘不来,几杖扶之。逆息虏胤,皇子嫔之;装缘采饰,无不备之。是以地益广,兵益强,僭拟益甚,侈心益昌。于是土田名器,分划殆尽,而贼夫贪心,未及畔岸。遂有淫名越号,或帝或王,盟诅自立,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饱其志者也。是以赵、魏、燕、齐,卓起大倡,梁、蔡、吴、蜀,蹑而和之。其馀混澒轩嚣,欲相效者,往往而是。运遭孝武,宵旰不忘,前英后杰,夕思朝议,故能大者诛锄,小者惠来,不然,周秦之郊,几为犯猎哉。
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则怒,怒则争乱随之。是以教笞于家,刑罚于国,征伐于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争也。大历、贞元之间,尽反此道,提区区之有而塞无涯之争,是以首尾指支,几不能相运掉也。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为经,愚见为盗者非止于河北而已。
呜呼!大历、贞元守邦之术,永戒之哉。
杜牧(公元803-约852年),字牧之,号樊川居士,汉族,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唐代诗人。杜牧人称“小杜”,以别于杜甫。与李商隐并称“小李杜”。因晚年居长安南樊川别墅,故后世称“杜樊川”,著有《樊川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