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大责轻,得此已幸,未尝戚戚。但知识数人缘我得罪,而定国为己所累尤深,流落荒服,亲爱隔绝。每念至此,觉心肺间便有汤火芒刺。今得来教,既不见弃绝,而能以道自遣,无丝发芥蒂,然后知公真可人,而不肖他日犹得以衰颜白发厕宾客之末也。扬州有侍其太保,官于烟瘴地十余年。比归,面色红润,无一点瘴气。只是用磨脚心法,此法定国自知之,更请加功不废。每日饮少酒调食,令胃气壮健。安道软朱砂膏,轼在湖亲服数两,甚觉有益利。可久服。子由昨来陈相别,面色殊清润,目光炯然。夜中行气脐腹间,隆隆如雷声。其所行持,亦吾辈所常论者,但此君有志节能力行耳。粉白黛绿者,俱是火宅中狐狸、射干之流,愿公以道眼看破。此外又有事,须少俭啬,勿轻用钱物。一是远地,恐万一阙乏不继。一是灾难中用贬恶,消厄致福之一端也。
又递中领手教,知已到官无恙,自处泰然,顿慰悬想。知摄二千石,风声震于殊俗,一段奇事也。
轼近颇知养生,亦自觉薄有所得,见者皆言道貌与往日殊别,更相阔数年,索我阆风之上矣。兼画得寒林墨竹,已入神品,行草尤工,只是诗笔殊退也。不知何故?
昨所寄临江军书,久已收得。二书反覆议论及处忧患者甚详,既以解忧,又以洗我昏蒙,所得不少也。然所谓“非苟知之亦允蹈之”者,愿公常诵此语也。
杜子美困厄中,一饮一食,未尝忘君,诗人以来,一人而已。今见定国,每有书皆有感恩念咎之语,甚得诗人之本意。仆虽不肖,亦当仿佛于庶几也。
近有人惠大丹砂少许,光彩甚奇,固不敢服,然其人教以养火,观其变化,聊以悦神度日。宾去桂不甚远,朱砂差易致,或为致数两,因寄及,稍难即罢,非急用也。穷荒之中,恐有一奇事,但以冷眼阴求之。大抵道士非金丹不能羽化,而丹材多在南荒,故葛稚川求勾漏令,竟化于廉州,不可不留意也。陈璨一月前直往筠州看子由,亦粗传要妙,云非久当此来。此人不唯有道术,其与人有情义,久要不忘如此,亦自可重。道术多方,难得其要,然轼观之,唯能静心闭目,以渐习之,似觉有功。幸信此语,使气流行体中,痒痛安能近人也。
迩来江淮间酷暑,殆非人所堪,况于岭外?唯道德清旷,必有以解烦释闷者。入秋来翛然清远,计尊候安胜。君学术日益,如川之方增,幸更着鞭多读史书,仍手自抄为妙。造次!造次!
轼自谪居以来,可了得《易传》九卷,《论语说》五卷。今又下手作《书传》。
迂拙之学,聊以娱老,且以为子孙藏耳。子由亦了得《诗传》,又成《春秋集传》,想知之,为一笑耳。辱惠书并新诗、妙曲,大慰所怀。河冻胶舟,咫尺千里,意思牢落可知。得此佳作,终日喜快,滞闷冰释,幸甚!幸甚!近在常置得一小庄子,岁可得百石,似可足食。非不知扬州之美,穷猿投林,不暇择木也。
苏轼,(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和仲,号铁冠道人、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苏仙,汉族,眉州眉山(四川省眉山市)人,祖籍河北栾城,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画家,历史治水名人。苏轼是北宋中期文坛领袖,在诗、词、散文、书、画等方面取得很高成就。文纵横恣肆;诗题材广阔,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独具风格,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词开豪放一派,与辛弃疾同是豪放派代表,并称“苏辛”;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与欧阳修并称“欧苏”,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轼善书,“宋四家”之一;擅长文人画,尤擅墨竹、怪石、枯木等。与韩愈、柳宗元和欧阳修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作品有《东坡七集》《东坡易传》《东坡乐府》《潇湘竹石图卷》《古木怪石图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