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萼将开,十月之交,君四十辰。记春残密属,无辞丽制,秋深急索,为近佳辰。
蘸墨裁题,含毫又废,酬应于今懒绝伦。终难却,念故人情重,未许逡巡。
东亭作客多春。感先世、论交谊最真。每屏间设食,玉盘细,花阴取酒,金瓮醅醇。
昨过南庄,觅君昆弟,厚意居然类昔人。题词去,倩当筵弦管,歌向嘉宾。
年少真英发。是当年、茶陵相器,邺侯仙骨。喷沫骄嘶矜宠甚,所向全无空阔。
喜历块、过都一抹。商隐曾誇衮师好,学参军、祇解翻苍鹘。
谁似尔,最轩豁。
讵关家世高门阀。羡便便、艺林经笥,嶒嵘突兀。昨夜月娥临桂殿,笑倚冰轮蟾窟。
正付与、天香时节。来岁杏园花倍好,捲东风、十里珠帘揭。
争看汝,绣袍缬。
正月晦日期应㝛同游浮山余往遍历诸峰而应㝛不至遂㝛会胜岩次日至华严寺作诗归示应㝛兼寄朱竹君学士
朝晖扬澜渡,明漪泛巃嵷。舍艇杖筇入,两崖一道甬。
石若垂天云,与地离跟踵。立柱袅纤箾,垂乳坠拥肿。
长风流其隙,飘摇殆将动。初入浩笑廊,题名纷蠛蠓。
昏泐间一读,鼻磨目劳眮。三曲既穿洞,一门俄出竉。
睥睨昔建矛,搏斗事呼詾。中山信人杰,造迹拔砦勇。
浮云失前功,巨障有馀巩。超登万壑上,空宇散群壅。
尝闻此山木,连峰覆郁蓊。陋僧不知惜,十八槱煴㷓。
俯视惟壑谷,青葱若箸䉥。上有石攒罗,象似岂寓俑。
江湖漫远明,峰棱点脩耸。是时春始和,菜麦竞刺垄。
佳人终不来,逝鸟时企翪。天风警虚襟,寒阴肃昼恐。
天池见纤鳞,人言乃龙种。却立不敢浴,引手聊一捧。
浥水洗石莲,戏答群怂恿。绕云梯颇峻,僧导使余踵。
右诣张公岩,欲乞馀铅澒。夙闻九带禅,晰义启愚懂。
异哉不二门,兼绍洞山统。我登远公石,但见青草菶。
安得闻说法,颠顶灌酪湩。日暝返龛阁,中心独怅懵。
青镫荧石壁,照佛两臂拱。终夜风雨急,环岩吐泉孔。
坐待朝旸洞,果见先曈昽。置案未尽餐,僧雏来趣董。
西北舍旧历,东南发新竦。紫霞关其隘,穹蜷偃脩蝀。
僧登余未上,仙床危可悚。最钜金谷岩,斑駮矗上涌。
赤玉挂弯环,青天受蟠拥。岩窦立金容,纵横结梁栱。
其右辟石室,弇上窍若笼。冬凝曜冰柱,春霤堕乳挏。
有童试掷爆,訇殷坁隤陇。其外沸石泉,当户三曲踊。
长溪决两隘,霜锷拔鞞琫。转入华严寺,高林堕鸟氄。
鲸铿震幽阴,奚啻破蛚蛬。遂穿巨竹径,上诣可师冢。
婆娑芳桂阴,趺坐遗厦𢉛。借问张文端,宁辞柱石重。
萧尔此淹留,何如惊辱宠。有志向浮山,自余始角总。
长序仲孚诗,锐思拨倥偬。悲哉吾仲孚,奄已乘翣輁。
而吾二十年,京洛仕㩉茸。翰林持节来,思余隔尘塕。
嗟彼千里骥,倏以短辙覂。至今壁上刻,光晶照珠珙。
惜我先后迹,与君不可总。此生逋世役,几如说梏拲。
孰慰独游寂,灵怪交献奉。所恨未闻道,仍将弃凡冗。
粪扫石坛隅,终身缚竹䈵。远道或见思,作诗遗笑唪。
长林丰草生涯,落花香著高眠地。读书挂角,触墙成字,诗鸣宫徵。
文绣何荣,泥涂何辱,生防烧尾。记五羊旧梦,服箱负轭供鞭策,从穿鼻。
犁雨耕云非计。望吴蟾、惊心喘气。骑来步稳,清泉白石,犊孙游戏。
饭饱菰蒲,醍醐酣足,雪山开士。喜银河写照,机边织女,正牵牛会。
汉家中叶赤眉起,男儿报国辞乡里。大布裹头谒长官,长矛突阵酬知己。
当时军帅重豪英,握手款语如弟兄。群贼见马但罗拜,搴旗独舞人皆惊。
烟尘荡尽战袍紫,论功尚是辽东豕。抃掌且欢天下平,归来稳卧云山里。
生儿能耕女能织,邻叟时来同酒食。醉后犹弯八石弓,腐儒愕视誇神力。
去年关东有书至,蛟鼍上岸来争地。重提宝剑诀亲知,跃马往输囊底智。
讵图时势一朝变,健儿掉首羞言战。不闻刁斗响壕墙,但见胡床摇羽扇。
独上高岗喝窜兵,军衣改制无姓名。横冲已失刀戈利,挺立谁与枪炮争。
斩馘无功逃不死,朝廷自有通和使。靴根跌断太行山,泪血空增辽海水。
忆我年少战阊门,电击雷奔扫盗屯。夷兵踸踔不入眼,旁望驰突惊其魂。
请缨无成敌早料,吾侪尚在英俄笑。白发封侯只等閒,伤心岂为终屠钓。
邻儿意气吞长鲸,夜凉来问阴符经。忧时但愿欃枪隐,不向天涯被甲行。
余生足下。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为足下道滇黔间事。余闻之,载笔往问焉。余至而犁支已去,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去年冬乃得读之,稍稍识其大略。而吾乡方学士有《滇黔纪闻》一编,余六七年前尝见之。及是而余购得是书,取犁支所言考之,以证其同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传闻之间,必有讹焉。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二者将何取信哉?
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逾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西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崖州?而其事渐以灭没。近日方宽文字之禁,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其或菰芦泽之间,有廑廑志其梗概,所谓存什一于千百,而其书未出,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不久而已荡为清风,化为冷灰。至于老将退卒、故家旧臣、遗民父老,相继澌尽,而文献无征,凋残零落,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乱贼误国、流离播迁之情状,无以示于后世,岂不可叹也哉!
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金匮石室之藏,恐终沦散放失,而世所流布诸书,缺略不祥,毁誉失实。嗟乎!世无子长、孟坚,不可聊且命笔。鄙人无状,窃有志焉,而书籍无从广购,又困于饥寒,衣食日不暇给,惧此事终已废弃。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而又何况于夜郎、筇笮、昆明、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书稍稍集,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民间汰去不以上;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皆不得以上,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甚矣其难也!
余员昔之志于明史,有深痛焉、辄好问当世事。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又足迹未尝至四方,以故见闻颇寡,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足下知犁支所在,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则不胜幸甚。
春阴春雨,把碧天偷换。赢得情思冻云懒。料高楼、小市火树银花,都不见,有也无人寻玩。
狂朋应似我,手撚玉梅,低叹心头旧愁满。早瞢腾孤睡,笑逐钿车,人影乱、拾得遗钗一半。
更灯灺鸡鸣梦回来,空斜压衾窝,孜孜细看。
元宵节近,盼银花火树。暗逐香尘定无数,奈宵来,只是雨雨风风。
偏搅得,好景都无觅处。
今番宜痛饮,属付东君,代把春光略留住。试问百年中,一点韶华,能禁得,几回孤负。
酒醒后,微听柳梢头,却是一声声,不如归去。
波涛夜掀床,起视堂浮芥。呼童急索履,化凫弄狡狯。
床前黄耳犬,迎作江豚拜。家真空四壁,天阔我眼界。
东邻闻墙倾,西舍报屋坏。恍逢昆阳门,万瓦震一败。
谁负水衡钱,尽偿河伯债。水势远涨天,转使大海隘。
雨脚垂长绳,系日不出晒。鸠与鹊争能,勃溪声逞怪。
十室九无烟,蛛网釜上挂。浮鸥且时来,盍载麦舟卖。
惊呼海盗至,连橹严列械。历劫又甲兵,贻患非癣疥。
县官令甲下,府帖户丁派。颇闻逐鱼鳖,犹愈刈菅蒯。
家家门键失,日日刁斗戒。书生学水战,申谕及髫䯰。
属垣语邻翁,夜警各謦欬。吾有老瓦盆,聊用抵鼓鞴。
任恤重古风,危倾切情话。饥溺痛由己,守望慎勿懈。
端阳拟寒食,何处悬蒲艾?欲吊楚大夫,恐伤母年迈。
离骚亦罢读,问天色为晦。惜无铜弩手,三千射澎湃。
文璧山水得神韵,每逢佳处率图之。春山清霁名自署,为抚为淮非所知。
两峰南北如宾主,晴川一带天无涯。山房或有高士隐,烟村灯火随民宜。
一日之乐未可少,三日于耜惟其时。从来绘事贵取义,是图可补周人诗。
春滟锦江,想红砑、断笺诗幅。对节府香莲,名侣唱酬倦续。
椠铅送老,翠袖冷、终虚金屋。比断肠集剩,细与燃脂编录。
洗墨池荒,精刊传秘,古蠹犹馥。便增色琅嬛,绦锦艳题旧目。
峨眉遭际,到今感触。看等閒、红粉告身盈握。
慧庆寺距阊门四五里而遥,地僻而鲜居人,其西南及北,皆为平野。岁癸未、甲申间,秀水朱竹垞先生赁僧房数间,著书于此。先生旧太史,有名声,又为巡抚宋公重客,宋公时时造焉。于是苏之人士以大府重客故,载酒来访者不绝,而慧庆玉兰之名,一时大著。
玉兰在佛殿下,凡二株,高数丈,盖二百年物。花开时,茂密繁多,望之如雪。虎丘亦有玉兰一株,为人所称。虎丘繁华之地,游人杂沓,花易得名,其实不及慧庆远甚。然非朱先生以太史而为重客,则慧庆之玉兰,竟未有知者。久之,先生去,寺门昼闭,无复有人为看花来者。
余寓舍距慧庆一里许,岁丁亥春二月,余昼闲无事,独行野外,因叩门而入。时玉兰方开,茂密如曩时。余叹花之开谢,自有其时,其气机各适其所自然,原与人世无涉,不以人之知不知而为盛衰也。今虎丘之玉兰,意象渐衰,而在慧庆者如故,亦以见虚名之不足恃,而幽潜者之可久也。花虽微,而物理有可感者,故记之。
昔彼金粟山,制此藤苔质。杀青印法华,青莲辉佛日。
巧擘始何人,云影犹馀霱。品过澄心堂,用佐随安室。
伊余岂知书,聊以学抢笔。惟兹玉版良,义从金口出。
作字于何宜,恰称波罗蜜。同异异中同,一二二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