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皇宫传出诏书问讯前方战机,金銮殿处理完国事深夜才归。
千家万户此时已经寂然入梦,月光下露水清莹点湿了朝衣。
注释
宫:一作“官”。戎机:军事机宜。指作战的状况。戎,战争。《乐府诗集·梁鼓角横吹曲·木兰诗》:“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载笔:携带文具以记录王事。金銮:唐朝宫殿名,文人学士待诏之所。此指皇帝处理国事的大殿。
寂寂:寂静无声貌。三国魏曹植《释愁文》:“愁之为物,惟惚惟恍,不召自来,推之弗往,寻之不知其际,握之不盈一掌。寂寂长夜,或群或党,去来无方,乱我精爽。”
朝衣:君臣上朝时穿的礼服。▲
这首《长安秋夜》颇具特色,因为这不仅是李德裕的诗,而且是诗的李德裕。它像是一则宰辅日记,反映着他从政生活的一个片断。
中晚唐时,强藩割据,天下纷扰。李德裕坚决主张讨伐叛镇,为武宗所信用,官拜太尉,总理戎机。“内官传诏问戎机”,表面看不过从容叙事。但读者却感觉到一种非凡的襟抱、气概。因为这经历,这口气,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大厦之将倾,全仗栋梁的扶持,关系非轻。一“传”一“问”,反映出皇帝的殷切期望和高度信任,也间接显示出人物的身份。
作为首辅大臣,肩负重任,不免特别操劳,有时甚至忘食废寝。“载笔金銮夜始归”,一个“始”字,感慨系之。句中特别提到的“笔”,那决不是一般的“管城子”,它草就的每一笔都将举足轻重。“载笔”云云,口气是亲切的。写到“金銮”,这决非对显达的夸耀,而是流露出一种“居庙堂之高”者重大的责任感。
在朝堂上,决策终于拟定,他如释负重,退朝回马。当来到首都的大道上,已夜深人定,偌大长安城,坊里寂无声息,人们都沉入梦乡。月色撒在长安道上,更给一片和平宁谧的境界增添了诗意。面对“万户千门皆寂寂”,他也许感到一阵轻快;同时又未尝不意识到这和平景象要靠政治统一、社会安定来维持。骑在马上,心关“万户千门”。一方面是万家“皆寂寂”(显言);一方面则是一己之不眠(隐言),对照之中,间接表现出一种政治家的博大情怀。
秋夜,是下露的时候了。他若是从皇城回到宅邸所在的安邑坊,那是有一段路程的。他感到了凉意:不知什么时候朝服上已经缀上亮晶晶的露珠了。这个“露点朝衣”的细节很生动,大约也是纪实吧,但写来意境很美、很高。李煜词云:“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啼清夜月”(《木兰花·晓妆初了明肌雪》),是善于享乐的。虽然也写月夜归马,也很美,但境界则较卑。这一方面是严肃作息,那一方面却是风流逍遥,情操迥别,就造成彼此诗词境界的差异。露就是露,偏写作“月中清露”,这想象是浪漫的,理想化的。“月中清露”,特点在高洁,正是作者情操的象征。那一品“朝衣”,再一次提醒他随时不忘自己的身份。他那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自尊自豪感盎然纸上。此结可谓词美、境美、情美,为诗中人物点上了一抹“高光”。
如果把这首绝句当作一出轰轰烈烈戏剧的主角出台的四句唱词看,也许更有意思。一个兢兢业业的无双国士的形象活脱脱出现在人们眼前,这是有理想色彩的诗人自我形象。他唱的句句是眼前景、眼前事,毫不装腔作势,但显得豪迈高远,表现出一个秉忠为国的大臣的气度。“大用外腓”是因为“真体内充”。正因为作者胸次广、感受深,故能“持之非强,来之无穷”(司空图《诗品》)。▲
李德裕(787—849),字文饶,唐代赵郡赞皇(今河北赞皇县)人,与其父李吉甫均为晚唐名相。唐文宗时,受李宗闵、牛僧儒等牛党势力倾轧,由翰林学士出为浙西观察使。太和七年,入相,复遭奸臣郑注、李训等人排斥,左迁。唐武宗即位后,李德裕再度入相,执政期间外平回鹘、内定昭义、裁汰冗官、协助武宗灭佛,功绩显赫。会昌四年八月,进封太尉、赵国公。唐武宗与李德裕之间的君臣相知成为晚唐之绝唱。后唐宣宗即位,李德裕由于位高权重,五贬为崖州司户。李德裕两度为相,太和年间为相1年8个月,会昌年间为相5年7个月,两次为相7年3个月。